close

alone-asphalt-baby-1120106.jpg(本文同步登載於PTT motherbaby版 )

緊急剖腹後住院的那幾天,在身體的狀況比較恢復一點後,不可避免的就也比較有心思去胡思亂想一點。

 

所以,我看到我自己開始無厘頭的尋求各種可能的解釋或慰藉,只要能讓我的內心安寧一點都好,不管那個寄託有多好笑或是無厘頭。

 

我會不斷上網去看所謂的因果報應故事,想弄清楚是什麼因果造成了我們母子如此的無緣,甚至連想去問事的想法都跑出來了;某次凌晨醒來剛好看到牆上顯示的時間是5:20後,之後幾天只要我在凌晨五點以前醒來,就會刻意不睡回去,不時去看牆上時鐘只求再看一眼那個5:20,然後告訴自己那是寶寶要告訴我他很愛我...。

 

人的心靈說到底其實並不堅強,人心畢竟是肉做的,所以在遭遇無預期的失去時會嘗試尋求寄託與解釋,篤信佛教的爸媽來探望時,會試著跟我說一些因緣果報、命定論等等的觀點,他們說小Evan要馬就是我們前世欠了他什麼所以這世來討、或者是他只差一世就成佛,所以借我們夫妻倆之力協助他來人間沾個醬油就好並完成這次輪迴。我本身也是佛教徒,我尊重這些說法,也感恩小Evan如果真的是要來討,至少以胎盤剝離這麼危險的狀況來說算討得很有分寸,沒有為家裡的人留下需照顧腦麻兒或是植物人孕婦一輩子的驚悚結局。

 

但是說真的,我必須說因緣果報的概念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在責怪受害者,「就是因為你前世如何如何,所以今世他回來跟你討什麼什麼」,parden?我哪知道前世我做了什麼事情?我都已經登出了又換了帳號重新登入這一次的人生online了,我為什麼還要為了我的前一個角色做了什麼事負責?買帳號都沒這麼悲劇好嗎?

 

相較之下協助成佛論就比較能撫慰人心一點,雖然被耍了有點不開心,但至少還能安慰自己那是在成人之美,而且還不用責怪自己,為原本就已經夠不美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在學校裡我學過各種哀傷理論、學過哀慟反應是什麼,在諮商室裡我和案主們談各種失落,協助眼前的人說出他們的悲傷,要他們檢視自己走到哀傷的哪個階段了、要他們用空椅法說出自己來不及說而想說的話。然而現在我自己遭逢了喪子之痛,角色一下子對調了,似乎也是到這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原來重大失落的感覺是這麼無力、這麼的不知所措。

 

但是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永遠都不要去體會這樣的感覺。

 

時間回到即將辦理出院的那一天,房裡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先生去櫃檯辦理手續跟借輪椅,整個病房裡只剩下我一個人,坐在病床旁的沙發上一個勁的盯著牆上的時鐘發呆,想著即將要跟小Evan分開了。其實產後不是沒有想過要去太平間看看他,但都被長輩勸退、然後也許我自己也沒有勇氣去看吧,小Evan很快的會交由承包廠商火化處理,這次一別,之後就真的永遠不見了。

 

對面那個很敏感的小小孩似乎昨天出院了,然後來了一個很愛尖叫的阿妹仔,聽老公說是位年紀略大一點的幼童,他喜歡不定時在走廊不斷的尖叫,而此刻他就正在外頭的走廊上刷著存在感,對比失去孩子的我的無奈,那個當下有種頭快炸開的厭世感。

 

想著一定要找些什麼來做,又想到這個時候大概是可以跟小Evan說些什麼的最後機會,我看著空蕩蕩的病床,想像著躺在地下太平間的小Evan此刻就在那裡,然後一點點但是一股腦的,把我想對他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彷彿他真的就在那裡,而我正邊撫摸著他的額頭、一邊和他說話一般。

 

我告訴他,很高興他能來當我十個月的孩子,這段時間和他共度很高興,也謝謝他都沒有給媽媽帶來任何困擾,讓媽媽整個孕期基本上都過得很輕鬆愉快。

 

告訴他即便發生了胎盤剝離這麼遺憾的事情,也謝謝他沒有給活下來的大家造成任何麻煩,媽媽也能平安順利的挺過這一關,不必把餘生都葬送在成為植物人、或是必須照顧腦麻兒一輩子的悲劇上。

 

告訴他不論是來討還是來借個肚子沾醬油的,媽媽都不怪他,如果有緣可以再來,或是在天上好好保佑弟弟妹妹們健康平安,當然如果還要來討還是來作亂拜託就不要了,請放過爸爸媽媽一馬吧。

 

媽媽會珍惜他沒有奪走的這條生命,好好去幫助更多的人,之後我們母子倆就此別過了,我會好好的過下去,也請他要好好的過下去。

 

話還沒有講到一半,我已經淚流滿面了。

 

再見了,小Evan,媽媽要回家了,不好意思要把你單獨留在醫院這裡了,你要跟著菩薩和佛祖走,去你該去的地方喔!

 

 

 

延伸閱讀:

面對喪子之痛-系列文

 

 

arrow
arrow

    敬子/chinzr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