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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以很悲劇的方式失去我的第一個孩子之後,一直以來,我不斷的告訴自己要盡量以正面的態度去面對想再懷孕卻不斷以失望作結的後續發展,不斷企圖說服自己苦盡總會甘來,然而一波又一波襲來的、彷彿全世界都卯起來與你作對般的求子之路上的遍地荊棘,讓我真的好想站在世界的中心用力大喊「我已經絕望了」。

 

彷彿第一次懷孕時一試就中的幸運是上天的惡作劇一般,失去了小Evan後,一開始是不斷的嘗試自然受孕卻每個月在槓龜的低迷氣氛中度過,後來狠下心來砸錢去做了試管,雖然也是很幸運的第一次就植二中一,但寶寶又在即將撐到能讓人比較放心的12週前夕無原因的心跳停止,白花花的銀子付諸流水跟受盡針劑皮肉之痛的痛苦都比不上讓人想倒地大哭的心痛。

 

在那之後我在醫師的建議下去抽血驗了免疫,也確定了體內的igm指數真的有問題,從此開始了我每日一顆伯基與必賴的生活,搞得自己臉上出現了一堆斑紋,嘴唇的顏色也因為用藥的副作用變得暗沉了。

 

免疫用藥至少得吃三個月才能開始想懷孕的事,但就在這時家中又需要大肆整修,連著兩次的懷孕不順讓家裡的人完全不敢讓我這個棘手的備孕婦女在家中動土木的時候還膽敢懷孕,於是我被要求「等家裡的工程都完成了再準備懷孕」。

 

於是乎你連想嘗試懷孕都不被周遭所允許了,雖說你自己不怕也絕對是騙人的,所以你乖乖地不敢懷了,但是周邊躲都躲不掉的懷孕生子訊息就如同生活中的未爆彈一般,哪位親戚朋友、哪位同事的喜訊在你無法預期的某一天就會在你身邊炸烈開來,然後讓你那一天的心情瞬間成為一片焦土。

 

我會三更半夜無預警地大哭,也曾經失眠長達一個禮拜整個晚上都無法入眠,取消追蹤了N個社群軟體上會開心分享孕文或寶寶文的朋友,更別提那些從此被列為拒絕往來戶不曾聯絡的親朋好友了,漸漸的,我成了我自己都不喜歡的那種人,憤世嫉俗、見不得別人好,無法打從心裡真心祝福迎接喜悅的週遭的人們。

 

最後的最後,如同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重啟備孕沒多久後出現了一個如同彗星般閃現在生活中,卻在緊急打了一周肝素後最終還是以淺著床收場的寶寶,然後就像是負面情緒終於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因而全面失控並反撲一般,沒過多久我便因無預警的暈厥被送進了急診,度過了著實有好一陣子的住院生活,做了各式各樣的檢查,最終的結果是每日需要服用的藥物硬生生又多了幾顆。

 

 

身體再一次的出狀況衝垮了我不斷告訴自己要守住的最後的心靈堡壘,所有的怨念如同被打開了的潘朵拉的盒子般洶湧而來,我真的受夠了,我真的沒辦法再冠冕堂皇的去分享什麼如何面對喪子之痛幫助自己走出傷痛之類云云的了,在那個當下我只想詛咒這世界上跟媽媽寶寶有關的一切都去死。

 

我沒有做錯事,我也是堂堂正正的在過生活,我沒有惡搞我的身體,從小到大身體一直都很健康,我也不是不能懷孕,但每次寶寶卻都以醫生也無法解釋原因的方式離開我,要惡整人拜託也有個限度好嗎? 哪個備孕的媽媽會想遇到這種人間酷刑般的遭遇? 誰想要生來是這種體質擁有這種肚皮啊? 拜託讓一切都重來好嗎? 

 

這不公平,這真的很不公平,不公平到有時候你真的會很想去撞牆,而你終究只是人類,對於老天爺所安排的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除了鼻子摸一摸黯然接受之外你沒有任何能爭辯的空間,也不會有人去在意你的控訴,我想,這就是身為人類的悲哀吧。

 

 

如果你也是深受不孕之苦所困擾著的備孕媽媽,我想告訴你你心中的那些黑暗想法並沒有錯,你有資格去憎恨這一切,你會去忌妒甚至想詛咒別人也只是剛好而已,也許身旁的人能冠冕堂皇的告訴你要正向思考要相信一切終將雨過天晴,但那純粹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當他們也被備孕之路上的種種狀況折磨得痛不欲生時,再看看他們是不是還能說出這些話來吧。

 

兩年多前剛失去小Evan時,還能說些自我鼓勵的話、嘗試去用比較正面的角度來解釋這些事情的我,在持續又遭受了兩年多的煎熬之後,深刻體驗了不斷累加的絕望感能如何一點一點的去啃蝕掉一個人原本還能正向善解的心,終究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我無法告訴你面對一次次失去孩子的傷痛時能如何讓自己有效從痛苦的迴圈中解脫出來,也許終究,只有在你終於如願生下了健康而且又活著的寶寶時,這場噩夢才會終結吧。

 

但我可以告訴你,當你想大喊「我已經絕望」了的時候、當你想詛咒全天下開心炫耀我的baby好可愛的人都去死的時候,沒關係的,就盡量的喊吧,讓老天爺知道你有多痛苦多不甘心,把所有該罵的人都用力的罵一頓吧,即便老天爺也許直到你都叫破喉嚨了也懶得賞你一個眼神,但至少這可以讓你的情緒得到一個抒發的出口,這個世界已經夠不公平了,所以請至少多照顧自己一點吧。

 

你並不孤獨,你也不是壞人,你只是受了太多太多的傷,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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